《機村史詩》:一個藏族村落的編年史
今年1月,作家阿來繼《塵埃落定》之后出版又一部長篇小說《機村史詩》(六部曲)。該書依序由《隨風飄散》《天火》《達瑟與達戈》《荒蕪》《輕雷》《空山》六部相對獨立又彼此銜聯(lián)的小長篇及六則關于新事物的故事和六則描寫與新社會相適應或不相適應的人物故事組成,這些內(nèi)容共同構(gòu)成了一部藏族村莊的當代編年史。
5月6日,阿來與評論家李敬澤、施戰(zhàn)軍以“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發(fā)聲”為題,就《機村史詩》進行了對談。如果《塵埃落定》是寫了20世紀前50年,那么《機村史詩》就承續(xù)講述接下來的50年。
阿來作品的特殊性,是他在寫作過程中開拓了一個宏大視野,寫出了不僅是中國,也包括世界上廣大鄉(xiāng)村的命運共同體——寫出它們在20世紀下半葉城市化和全球化時代巨潮沖擊時的近似遭遇。阿來認為文學的本質(zhì)是尋找人類的、人性的、命運的共性,所以在特殊性當中要寫出普遍性。《機村史詩》除了反映了一段特殊時期中國農(nóng)村艱難變革的現(xiàn)實以外,也給我們提供了一種人類命運共同體所遭遇的共同困境、希望與奮斗,以及共同的心聲。
阿來
史詩與對于世界的周詳?shù)陌盐?/strong>
李敬澤談到“史詩”時說:“史詩就是在一個世界規(guī)模上來寫詩,來表現(xiàn)這個世界,在書里呈現(xiàn)這個世界,這就是史詩?!彼岬搅讼瘛逗神R史詩》和《奧德賽》這樣的作品,因其寫作了一個完整的、自成一體的世界所以都堪稱為史詩。
盧卡奇曾說到,因為一個希臘人每天早晨起來,無論是作為武士還是農(nóng)民,他可以對他的世界有一個周詳?shù)恼莆?,這就相當于過去傳統(tǒng)的農(nóng)民在農(nóng)耕時代,站在他的土地里,對世界有周詳?shù)恼J識,他知道世界是怎么運轉(zhuǎn)的,一年四季怎么樣,糧食應該怎么收,沒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握的。在盧卡奇看來,后來寫作史詩之所以困難,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是無法像之前的人那樣掌握世界。
“但是《機村史詩》寫藏族在他們那個歷史發(fā)展的階段,基本上就是處于一個農(nóng)民、一個人可以周詳掌握整個機村的境況。對于阿來來說,寫作機村不僅是自信,還是一個責任,是對于過去世界的責任。阿來希望把那個世界的故事推向一個廣闊的境界?!崩罹礉烧f,“《機村史詩》是一座完整的山,這個山里自成一個巨大的形態(tài),它依然是現(xiàn)代的山,且變成了現(xiàn)代世界的一部分,變成了現(xiàn)代邏輯的一部分。這個巨大的過程正是一個史詩的過程,因此《機村史詩》這本書確實構(gòu)成史詩,是可以與傳奇史詩格薩爾王作比的現(xiàn)代意義上壯麗史詩?!?/p>
藏族村落中普通人的故事
《人民文學》主編施戰(zhàn)軍認為,從《機村史詩》里讀到了整個世界的運動和生命與生靈的運動。他認為阿來的作品不僅有美,還有魅,不僅有苦難的東西,也有詩性的東西,“他談的是非常實在的過去鄉(xiāng)村的原型、社會的原型,他的原型經(jīng)過藝術的創(chuàng)作,超出了原型的底線,從他的村變成了機村?!笔?zhàn)軍說。
談及文學里的人與自然,阿來認為外國小說如托爾斯泰等作家的作品,里面萬物是有名的,而中國小說里面自然常常處于無名狀態(tài),“這是因為我們不認識、不關心、不認為自然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自然就成為無名的狀態(tài)。當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人與人的關系的時候,文學就會變得丑陋、恐怖,會宣揚非人道主義的東西。”阿來談道。由此在《機村史詩》里他寫合作化時代,砍伐森林,開墾荒地,常常寫到人與自然的關系。阿來認為文學家更大的作為是喚醒,是描繪出、表達出自然界的宏大和美好。《機村史詩》就是這樣,不僅僅在修辭上,也在情感上以及各方面都追求美,從而煉成真正的美文。
在為《機村史詩》最新出版而特別撰寫的后記里,阿來寫到自己審視過去時終于看清鄉(xiāng)村轉(zhuǎn)型發(fā)展所經(jīng)歷的那些艱難和痛楚的意義,一幅鄉(xiāng)村重構(gòu)的藍圖隱隱浮現(xiàn)于胸中:“中國鄉(xiāng)村在那幾十年經(jīng)歷重重困厄而不死,迎來今天的生機,確實也可稱為一部偉大的史詩?!?。
在講到《機村史詩》的寫作過程時,阿來認為寫作使作家得到了在行為模式方面超越的可能性:在寫作當中,作家完全可以讓自己變得對這個世界充滿同情、充滿憐惜、充滿愛。通過《機村史詩》的寫作,他力圖修正多年來被過分渲染和誤讀的對藏族鄉(xiāng)村“文化奇觀”式的書寫,他在此呈現(xiàn)的是被包裹在神秘外衣之下的藏族村落中一個個普通人的故事。在《機村史詩》里,阿來試圖編織的是一部20世紀后50年里遭逢歷史劇變的藏族村落編年史,他選擇以破碎的“花瓣式”結(jié)構(gòu)對應在城市化進程中不斷遭受斷裂和重組的鄉(xiāng)村,懷著博大的愛意與廣泛的同情,著墨描寫的是那些未能趕上時代潮流和歷史劇變的失敗者的個人故事,這是阿來寫作《機村史詩》最為核心的要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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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來:“我的書從來不會死去”
《塵埃落定》寫的事情發(fā)生的時間較為久遠一些。確實故事更有傳奇性?!稒C村史詩》更接近現(xiàn)實,也寄托了我最近一些年對鄉(xiāng)土、變化、時代的真誠想法。[詳細] -
阿來講述新作《機村史詩》:“鄉(xiāng)村是我的根”
“機村”是阿來給自己的村莊在小說里起的名字,“‘機’,也不是一個標準的藏語詞,而是藏語里一種叫嘉絨語的方言里的詞。意思是種子,或根子。” [詳細] -
《機村史詩》六部曲為50年藏族鄉(xiāng)村變遷作傳
這幾天,阿來帶著《機村史詩》在各地與讀者見面,在上海思南讀書會的一場對談上,他再次用“人是出發(fā)點,也是目的地”歸納自己的文學觀。[詳細]